素书

原文：“悲莫悲于精散。”

 

悲：悲伤、悲痛、悲观。成语有“悲欢离合”“悲观失望”。

 

精：最好、完美。成语有“精雕细镂”“精益求精”。“精”与“神”组合，可以表达人的意识、思维、一般心理状态和表现出来的活力。例句有： “使其耗精疲神。”（王安石《上仁宗皇帝言事书》）

 

“悲莫悲于精散”的表面意思是：如果一个人的悲伤、悲痛发展到悲观失望的时候，那么这个人的精神也就耗散殆尽了。

 

张商英在《素书注》中认为：精与道一样，都是一种虚无缥缈的非物质体，既没有生死，也没有先后；既没有阴阳，也没有动静。精与神相结合，就会产生明智、说理、智慧和胆识。凡是优良的品质，都能接受精神的力量。精神聚而不散，就能行正道；精神散而不聚，就会误入歪门邪道。

 

张商英的意思是： 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，一旦一个人连一点精神也没有，就会迷失方向，误入歧途，那人活着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。

 

而《王氏注》则与张商英的说法有明显不同。 《王氏注》认为：“精者，人之本。心若昏乱，身不能安；精若耗散，神不能清。心若昏乱，身不能清爽；精神耗散，忧悲灾患自然而生。” 意思是说：精是人身的根本，心情烦躁就不能安宁，也不得清爽；而如果精神耗散，就会神志不清，忧伤悲哀的灾患就会不期而至，自然生成。

 

中医认为：精、气、神是人体健康的三大要素。王氏从中医角度解读“精”，也算是有独到的见解。

 

张商英和王氏的两种解释都有一定的道理，但到底是哪一种解释更符合《素书》的本意？首先我们还是要把《素书》中这个“精”字的真实含义弄明白、搞清楚。

 

“精”是一个多义字，放在不同的词句里会得出不同的解释。

 

“精疲力竭”是指精神疲乏，气力用尽。

 

“精益求精”就是已经很好了，还要求更好；

 

“精明强干”是善于体察情况，办事能力强。

 

根据以上解释，那么《素书》中的“精”是属于哪一种呢？按照《素书》本意，以上哪一种都不属于。因为《素书》中的“精”是与“散”联系在一起的，是用来喻言政治的，并非是对具体人的身体、工作、学习所提出的要求。

 

“精散”对应的词是“精聚”，所以《素书》中的“精”应解读为“聚精”的“精”，如果将词义延伸开来，这个“聚精”的含义应理解为“聚精会神”。但是，这个“聚精会神”又不是那个精神高度集中、全神贯注和专心致志的“聚精会神”（亦作“帷精帷一”）。

 

根据史料记载，现在的“聚精会神”解释与历史上的“聚精会神”解释是并不相同的，原先的“聚精会神”是“君臣协力，集思广益”的意思。

 

“聚精”是聚集精英，“会”是会集，而“神”则指的是智慧，如成语“神机妙算”。

 

“聚精会神”的意思在古时，就是把有才能、有智慧的人聚集在一起会商军国大事。

 

“聚精会神”一词来源于西汉王褒撰写的《圣主得贤臣颂》一文。

 

王褒，四川资阳人，西汉文学家，善诗词，工音律，是当时蜀地很有名望的辞赋家，同时他还有较深的音乐造诣。汉宣帝刘询十分喜爱辞赋和音乐，经常征召各地有这方面特长的人才文士到长安，担任皇家文学和音乐待诏。益州刺史王襄与王褒过往甚密，就上表给宣帝，大力推荐王褒有过人之才，宣帝接受王襄的推荐，下诏命王褒进京面圣，王褒见到宣帝后，宣帝以《圣主得贤臣颂》为题命王褒写一篇文章。

 

王褒以写马为抓手，文中颂扬宣帝重视人才，挖掘人才，像一个优秀的驾驭高手，“ 六辔在手，操纵自如” 。文中写道： “明明在朝，穆穆布列，聚精会神，相得益章（彰）。” 意思是：君王勉力于上，人臣恭谨于下，聚集会合众多智慧，得出正确的治国建议。王褒用驭马比喻圣主遇到贤臣，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汉宣帝能够君臣协力、励精图治的理政观念。《圣主得贤臣颂》是王褒的散文代表作，文章很生动，深得汉宣帝的好感，为此王褒被封为谏议大夫。

 

《素书》中的每一句话都是与治国理政相关联的，它既不是一部研究哲学理论的教科书，也不是防病治病、医疗保健的卫生书。所以，笔者认为，《素书》里的这个“精”既不是指精神，也不是指精力，而指的是国家精英，这个“精英”就是支撑国家机器正常运转的贤臣良将。

 

“悲莫悲于精散”的意思是：如果支撑国家机器正常运转的贤臣良将人心涣散，离心离德是十分悲哀的。

 

“精聚”则君臣协力，集思广益；“精散”则君臣反目，偏听偏信。当一个国家君臣之间意见不合，甚至反目成仇，产生的后果必然是君不君、臣不臣；政务荒怠，朝政废弛，民怨沸腾，国运衰竭。

 

例如秦始皇去世之后，二世胡亥即位。二世皇帝毫无君王之性，即位后远离满朝文武大臣，专一宠信佞臣赵高。为了树立自己的所谓权威和保住自己的皇位，两人密谋，对前朝有功大臣和诸公子进行殊杀。之后，赵高又以二世年幼为名，煽动二世不再与朝臣商讨国事，一切国家大事全由二世与赵高两人在后宫决议。丞相冯去疾、李斯，将军冯劫向二世进谏，请求减轻赋税，减少差役，停建阿房宫，二世皇帝非但不听，反而将冯去疾、李斯、冯劫三人囚入监狱，冯去疾、冯劫厉声道：“将相不能辱。”而后自杀而亡，结果李斯被囚禁，后被腰斩于咸阳。

 

二世皇帝的倒行逆施，不但激起了全国各地如火如荼的起义运动，而且他自己也遭到了赵高“指鹿为马”的威逼和羞辱，继位仅两年即自杀身亡。

 

在中国历史上的所有皇帝当中，秦二世胡亥是一个“精散”最为典型的皇帝，司马迁称他是 “人头畜鸣”（《史记·秦始皇本纪》） ，就是长着一个人的脑袋，发出禽兽的声音，所以他落得一个既可恨又可悲的下场，应验了《素书》说的“悲莫悲于精散”。